愧對家書
劉建忠 盡管處于微博微信的時代,但父親依然習慣用他患了關節(jié)炎病的手給我寫信。直到有一天又一次收到父親的信,躋身于“低頭族”的我,才猛然地意識到已經很久沒有給家中寫信了。 是的,已經很久。 是疏于手懶,抑或無暇顧及,我說不清。離家在外,聚少離多,偶爾回鄉(xiāng),家的感覺尚未找到,便又走向下一程思念的站臺。所以惟一能與父親好好傾訴的就是這一紙在現(xiàn)在看來有點“獨特”的書信,但不知什么時候起,我給父親的書信卻越來越少,漸長的時日和信息混亂的時代讓我忽略淡漠了書信問候父親的那份心境。 于是,便很懷念起當兵的那些日子。不無夸張地說,那些日子是感情泛濫成災的日子。軍營里的一切,我們都感到新奇和陌生,因方言土語鬧出的笑話,射擊考核獲得嘉獎后的喜悅,克服膽怯跨越百米障礙時的興奮,甚至就連走路擺臂、吃飯排隊,睡覺打個噴嚏這些細枝末節(jié),也都統(tǒng)統(tǒng)被寫入家書,寄與父親一起分享。而從父親的回信中,我同樣會得到那份豐富的饋贈,同樣也能體會到那種說不出的幸福與感動。捧讀那些散發(fā)著泥土馨香和旱煙味道的文字,我可以讓思緒飛揚,穿梭字里行間,想象老父烈日下勞作時油亮的脊背,慈母灶堂前抱柴添火的身影;病中愛妻微弱的呻吟和遙遠的呼喚,靜夜小兒香甜的夢囈和清亮的啼哭,被喜報映紅的妹妹的臉頰,西窗剪燭的甜蜜,車站訣別的憂傷…… 有信的日子,不論是飲馬邊關小憩,或是明月千里良宵,這樣的情景都會在我眼前交疊閃回;有信的日子,我擁有了被人牽掛的偎貼與滿足。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日子的平淡,尤其是當手機綁架的生活來臨之后,我可以通過這小小的“方寸”之物與朋友大侃特侃,可就是在提筆寫信的那一刻,卻無論怎么搜腸刮肚,挖空心思,也湊不滿那窄窄的一方格紙,我開始害怕給父親寫信。而父親如期而至的信箋卻常常讓我滿懷愧意。人不能夠對其偽飾的只有父母,而一旦將真實的自我袒露,那其中軟弱的成分無疑是居多的,這樣一種原原本本的呈現(xiàn),對于已生華發(fā)而又一生謹慎的父親是不是殘酷了點呢? 從來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設計自己,所以也就從來沒有好好用心體諒父親的一片苦心。記得那日,父親來信說,我寄給他們的錢收到了,可很久了卻沒有我的一封信,父親說他們缺的不是錢,而是我的問候。再不寫信,他們該擔心我出什么事了。 恍然覺得,我忽略的不僅僅是一封家信,而是曾經有過的很濃很稠的血脈親情。 是的,很多時候,我們可以把給朋友的電話“煲成粥”,把給女友的情書弄得洋洋萬言,可是在給父母的信中卻吝嗇到了只言片語的地步。通訊手段越來越發(fā)達的今天,水泥與鋼筋構筑的現(xiàn)代化都市中,忙碌的我們開始忽略和淡漠了一種叫“家園與故土”的情結,我們習慣了微博微信,卻懶于提筆再去寫上一紙情真意切的家書,傾訴與表達的渴望在繁雜瑣事中漸歸平息,而不能平息的是,我們年邁的父母卻恰恰需要一紙家書給他們以心靈撫摸和精神慰藉??!長大的我們猶如父母放飛的風箏,那一根線卻永遠在他們手里。在對兒女悠長的牽掛與思念中,有時他們的確需要的不多,只要有一封信,幾句問候的話語就已夠了,真的。 是,我真該好好給父親寫封書信了。 [核稿:周文波 責編:杜魏岑]